您当前位置: 首页 > 法学青年 > 学子文苑 > 正文
有关火车,有关旅程
有关火车,有关旅程
  不少人的童年或多或少都与火车、与铁轨有关。有些人的童年跟着火车一去不返,有些人的生命跟着火车一去不返。我自小对火车有种特殊的恐惧,可能是因为小时候家离铁路很近,基本上一年能有一两次听到火车轧死人的缘故。所以火车在我心里留下了根深蒂固的印象――巨型的吃人机器。不过有些事情和人憋急了上厕所是一个道理,到了必要的时间总是避免不了的。搭乘火车的经历密集的堆积在我青春的那几年中。不为求学,也不为谋生。却也总因各种各样的原因,我一次又一次的踏上驶向远方的火车。开始一段又一段虽然未知但也毫无激情的旅程。
  目的地-—北京站
  我坐在火车卧铺上,双手敲打着键盘。伴随着火车划过铁轨的声音,突然间,我非常想知道此时自己身在何方。拨开窗帘,透过车窗。很巧的,我远远望见一个脑袋上长角的貌似牛的家伙正在吃草。以一个北方人的传统思维,经过几秒认真的分析推理,我得出结论——水牛。这意味着一夜间我已经跨越分界线从传统意义上的北方到了南方。南方――这已是我此时所能明确的最具体的方位名词。
  这段无聊的旅程仍在继续,我望着车窗外飘忽的云,开始回忆起自己第一次乘坐火车的经历。那是在我中考后的暑假,当独自一人踏上北上的火车时,那一刻离我十三岁生日还有22天零两个半小时。
  家在北方的一个小城,坐出租10块钱绕城三周的那种。有个小小的火车站,快车永远不停的那种。就在那年七月的一天,在这个小城的小小火车站,小小的我第一次踏上火车北去。记忆里的那天依旧清晰:站台上的我离安全线有很长一段距离,由于小时候留下的阴影,在我的认知里铁轨是个非常不安全的地方。不过后来我也认识到不安全的不仅是铁轨,就算在车厢里也未必真的安全,因为弄不好就会从桥上掉下来。
  火车轰鸣着慢慢驶进站台,待它停稳,车门打开,列车员打着哈欠开始验票,我才提起行李一步步缓缓迈过安全线,朝火车走去。当一脚站台,一脚车厢的那一秒,我猛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享受感。第一次坐火车,意义重大。最重要的是,此时的我,孤身一人。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总是这样,在自己尚未成熟而渴望成熟的青春里,唯有无依无靠能给我长大独立的感觉。即使这种感觉是错觉,这种无依无靠是臆想。
  我开始实践自己的臆想——依车票上的信息找到自己的床铺,来不及和还站在站台上的爸妈挥手告别,火车已然开动。不过我仍旧徒劳的朝窗外素不相识的人招招手,不为别的,只为凸显一人独自远行的悲壮。
  上车时已过晚上十点。卧铺车厢已经熄灯。和乘务员换过票后我便放好行装,和衣躺下。睡是睡不着的,我开始闭眼感受火车划过铁轨所产生的微弱颤动。不过感受了没多久就觉的自己实在是傻的可爱,无聊的可笑。买的卧铺票不睡还不如买硬座呢。于是努力让自己产生睡意,可是火车不时的到站离站到站离站,一个个看得清、看不清身影但绝对素不相识的人上车下车,驱散了我本就少得可怜的睡意。
  我一直很傻的认为火车上应当有许多故事发生,因为电影里的许多情节都与火车有关。但其实,除非同行,遇到熟人的几率并不大。对于每个搭乘火车的人而言,自己所遭遇的所有人都不过是匆匆过客,各有各的安排,各有各的目的地。你到站了,好,下车,我还继续我的旅程。今后的人生很难说再有任何交集,即使有缘相遇,也只不是再一次的过客罢了,相互间的交流也只是为了消磨旅途中的寂寞。到了夜晚,甚至连这种交流也不会有,不过这种觉悟是我为中国铁路创造了若干次效益后才得到的。
  凌晨两点与三点间,把握好来之不易的睡意,我终于睡着了。
  坐火车直到终点站有个好处,那就是无论火车何时到站你都不必担心由于乘务员忘记提醒导致睡过头而误站。忽略掉火车颠簸带来的不适,真的不过是睡了一个不算太好的觉。但当你醒来,你会发现自己已经穿越千里来到了一个你也许并不熟悉的地方。就这样的,我搭乘这趟列车穿越黑夜到达了我的目的地——北京站。
  目的地——格尔木站
  本着诚实守信的原则,我要先声明,这是我至今仍没到过的地方。
  在北京我认识了一个叫小叶的女孩,一个标准的路痴。通俗一点讲,配指南针都辨不清方向。不过我不得不承认她是一个很敢闯的女孩子。说直白点就是神经大条。同样来自山东的她比我大几岁,作为女生倒颇有山东大汉的气概。在一起的几天,我时常称赞:姐,你真是条汉子。她不生气反倒很是高兴。
  后来,大家准备要回去了。火车票是要提前订,订票的那天我问她是否要一同回去。
  她说,不要,我还要去西藏。
  我吓一跳,问她怎么去。
  她说,火车。
  我说,拉萨?
  她说,格尔木。
  于是我想,她除了没有方向感外,还没有脑子。确切点说是没有起码的中国地理常识。又教育了她半天,告诉她格尔木不是西藏的,是青海的,不要混为一谈。然后又问为什么想去格尔木,才知道那阵子韩寒主编的《独唱团》刚出版,里面有周云蓬的一篇《绿皮火车》。写的是他年轻时双眼失明,一个人坐火车流浪前行的故事。她借我看,我看后也激情澎湃,感觉自己的生活太过平淡。于是也想跟着小叶去,也好有个照应。不过我没有那么大胆子,怕路途险恶、人心叵测,一旦去也许没法活着回家,更怕一旦去了,活着回家了,却不能活着从家里出来。种种害怕,迫使我不得不放弃格尔木之行的幻想,乖乖订票回家。
  人有时候缺的就是一瞬间的勇气。
  再说小叶,她最终也没能成行,由于她一贯的神经大条,口风不严。在和家里的通话中不小心透露了自己的行程计划。她那颇具山东大汉气概的老爹在威逼无效的情况下连夜来京,直接把小叶提溜回家。
  不过,从此我和小叶互把彼此当做同道中人,共同眼巴巴的等待《独唱团》第二期出版,久等不至,等来《独唱团》解散的消息。我和小叶唏嘘不已,深感失望。从此唯一的心灵寄托就是有朝一日我们俩肩并肩,手牵手,一起坐红皮火车去格尔木。
  目的地――上海南站
  和小叶分别后的第一个秋天,我写了一篇关于她的文章,投给上海的一家杂志,出人意料的发表。然后又在分别后的第一个冬天收到那家杂志社邀请我参加笔会的通知。
  但时值春运,车票紧张。老爸本着遍地撒网,重点排队的原则,号召亲友连夜排队买票,摆出了一个加强排的阵容才好不容易买到一张硬座票。于是在临近春节的时候我再次踏上火车,南下上海。依旧是晚上启程,次日一早到站。当时天气很冷,又因买的是坐票,注定要一夜无眠。上车后找到位置发现对面坐的是一个大爷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女孩想来应该是他孙女。
  路上实在无聊,车厢中虽开着空调却依旧很冷。我身披两件羽绒服还是冻得一塌糊涂。只想找人聊聊天来“话寒”,于是我和对坐的大爷慢慢的聊了起来。
  老大爷看样有六十多岁,上海人。这次是去泰安接外孙女回上海过年。他的女儿女婿都在泰安养牛。规模很大,他说有两千多头,都是奶牛。我便非常有兴趣,问了一堆自己认为很专业其实很白痴的问题。例如奶牛都产奶,那还分公母吗;一头奶牛一天能产多少斤奶;产的奶能直接喝吗……反正问了很多,正巧那阵子有三鹿三聚氰胺的案子,我就问这东西你们也掺吗。搞得老大爷很不爽,不过他人脾气很好,没有和我计较。我问的很多问题他也给我做了解答,使我在一夜之间成为了奶牛知识方面的“暴发户”。
  经过一夜漫长的座谈,我了解到大爷以前也是养牛的,他本也是山东人,后来知青下乡到了黑龙江齐齐哈尔。在那养过牛,养过羊,养过鹰,还养过什么就记不清了,反正是能养活的养过,养不活的也养过。后来在那认识了现在的老伴儿,老伴儿是上海户口,后来知青进城就跟老伴儿回了上海,当了上门女婿。后来有了女儿,女儿也喜欢养牛,在泰安养了很多奶牛,产的奶都是卖给伊利,他有时也去帮帮忙。于是我知道了,我之前不定喝了他们家多少牛奶呢。也知道了,原来伊利、蒙牛的牛也不都是内蒙的,还有我们山东的,而且这些牛也不都是他们自己的,牛奶原来也是可以收购的。
  于是我感觉这次火车真是没有白坐,一张车票连学费都包括了。听君一席话,省我十本书。
在我和老爷子侃的意气风发的时候,小姑娘一直很老实,乖乖地躺在爷爷的腿上,也不说话。天还是很冷的,我大无畏的脱下一件羽绒服要给小姑娘盖上当被子。可女生一般都是害羞的,特别是小女生,她执意不要。我没有办法,又收了回来,接着和老爷子侃。
  就这样的,一夜过去了,我到达了此行终点站——上海南站。老爷子带着孙女要去莘庄,我要坐地铁去陕西南路。我们就此别过,再无联系。正如我先前说的:相互间的交流也只是为了消磨旅  途中的寂寞。
  你之于我,我之于你,只是过客。
  目的地――汉口站
  这就是我现在要去的地方。已经在京广线上颠簸了十多个小时,目的地依旧遥遥无期。我可以理解韩寒当初为什么说在中国绿色代表慢了,例如火车,邮政。现在,中国的火车大都改成红色的了,于是红色也成了慢的标志。例如火车,消防队。
  这真是毫无新意的旅行,我一路晕晕乎乎的随车颠簸。我在下铺,中铺和上铺是一对江苏的情侣,有说有笑,甚是甜蜜。只可怜我孤苦伶仃,于是我接着回忆我曾经的旅程。去年,仍旧这条铁路,只不过起点和终点互换了位子——是我从武汉回家。
  汉口站在中国成百上千的火车站中绝对算是大的。每天有数以万计的人往来,川流不息。若是在这个地方,能够遇到老乡,并且能尽己所能的帮上一把,估计也只能用缘分两字来形容了。
  去年十一国庆,我从武汉旅行归家,在汉口站候车。偶然遇到一个看年龄有六十多岁的老人。他听我说话带有点山东口音,便上前攀谈起来。一问一答,确实是老乡,他是枣庄的。然后他说自己一个人来武汉,钱和手机都让小偷偷了,还差五十块钱买票,希望我能帮一把。然后又补充道自己曾是伤残军人,又拿出来自己的身份证和伤残证给我看。
  情节演绎到这里,估计大家都在想这绝对是个骗子,骗钱的,而且行骗的理由做的太假,和电视上演的太雷同了。我这么些年的“法治在线”“天网”什么的也不是白看呐。于是想扭头就走。不过,老人看样很着急,此时离检票已经没多长时间了。事情真假难辨,抬头看看列车时刻表,我心中有了答案。于是,我拿给他五十块钱,自己傻傻的在原地等他去买票。久等不至,我想自己这次真是当了回傻帽,真遇到骗子了。拎起行李要去检票,就看到老人车票拿的老高朝我跑过来。
  后面的情节不免落入俗套,老人用我的钱买了半价票,好歹是上了火车。临近枣庄站时,老人专门到我在的车厢表示感谢,千恩万谢的下了火车。而我继续我的路程,随着红皮火车颠簸到家。
一段旅程,遇到的人都是过客,遇到的事都是风景。风景难再,人也难再。火车上确实没有太多有意思的故事,因为我们没有在意那些我们视为过客的同行人。有时,多一份力所能及的善意给旅途的同行人,也许一个新的故事,就要开始了……
  打完这段文字的时侯,不经意间听到上铺的那对恩爱情侣说离汉口还有一个多小时。我想,我又该到站了。
  目的地――未知
  上高中后,我立志学文。所以对地理格外下功夫。地理,很多铁路线都是要背得。一次,我偶然听同学提到大秦线,“大秦”二字给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是去罗马吗?不过我记得除陇海兰新线是出国到鹿特丹的外,就没有跨国铁路了。后来翻地图才知,大是大同,秦是秦皇岛。我要想坐大秦线上的火车还真不是件容易事儿,因为它只运煤。
  再后来,每当我上地理课看到中国的铁路线图时,总会浮想联翩。我会想未来我还会到哪里,想我和小叶约定的格尔木之行会不会有后来,还会想韩寒的《独唱团》会不会有第二季,于是又会想到周云蓬,想到《绿皮火车》,想到《沉默如谜的呼吸》,想到《中国孩子》……
  不过,未来就是未知,我不知道还会乘着红皮的,白皮的,还是绿皮的火车到达何方,再从不知道何方的地方归来。这是个迷一样的未知,而我的下一个目的地,就是未知。
                     (法133-2班时泽东)